<<不要買你自己的同人誌>>

 

傑諾斯抱着搶購到的白菜，按奈住興奮的心情進家門，正等著領老師的一聲讚賞呢，卻見埼玉頂著一張難得的肅穆面孔，一手按在盤著的腿上，一手旁指著和室桌的一邊：「坐下。」

 

傑諾斯的身體照著指示行動了，他將採購袋放到桌上，以方便老師查看內容物，隨後以一貫的姿態跪坐下來。同一時間，他的腦子卻望別的方向開始高速快轉──他感覺到老師的不對勁，然聯想不到前因後果，在他往前追溯的時間中，應該直到出門前，一切都在掌握中，那麼，就只能是意料之外的突發事件了？

 

埼玉將傑諾斯抱回來整袋特賣食材挪到桌腳旁，顯然這不是他此刻想談的重點。接著他嘆了一口氣，敲了敲原本就疊在桌子正中央的幾本刊物。

 

「這是什麼東西？」

 

「老師，這叫同人誌。」

 

長年有看漫畫習慣的埼玉對這個詞並不算太陌生，因此這並不是他嘆氣的原因。

「啊啊，我知道它是同人誌，我想說的是......」埼玉揪了一下眉眼，這實在是不太容易說出口。就先不說內容了，光是看封面也夠令人難以啟齒的。他當然不會去干涉自己的室友想買想看什麼樣的刊物──包含色情刊物，畢竟也19歲了，雖然還不算成年但滿足一下需求也是合情合理的──可是這封面露骨與乖離之程度，多少還是令有著「老師」身分的埼玉有點疑慮。

 

「你知道封面畫的這個人是你？」

「是的，老師，我知道。」

「......那、你知道這個是什麼嗎？」問出口的同時，埼玉覺得自己儼然就是個智障，明眼人都看得懂那是隻深海大章魚，一隻蜷曲著觸角、綑綁著裸身美青年、還硬要將觸手塞進青年嘴裡的、大、章、魚。

 

「老師，這個我研究過，叫做觸手噗累。」

「所、以、」埼玉憋著氣提高音量，「你、喜歡、這、種......的？」

「老師？您的血壓以不尋常的速度在升高，您還好嗎？」

 

我很好，埼玉在心底吼著，我好得很，我才想問你腦袋好不好？你一天到晚缺手斷腳還不夠，連看個小黃書都要看自己給大章魚凌虐成人棍才高興？是M嗎？原來是個M啊！

 

「......好，算了，你喜歡就好。」氣到絕頂的埼玉瞬間脫了力，說到底，個人性癖這種事情誰管的著？

「老師，」傑諾斯將刊物翻開，埼玉反射性的往後挪了下屁股，「請看這格。」
「不不不不用了，我沒興趣。」你自己喜歡就罷了拜託不要強迫推銷給我啊，埼玉尷尬的都要哭出來了。

「老師，請您務必詳看一下。」他將翻開的書本往前推，指著畫面中的一小格。「這裡面畫的是您。」

 

「哪裡？」埼玉咻地一聲抽過書，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地搜尋著格子裡的自己......啊，該不會是這個光頭吧，雖然只是個背影、又混在人群畫像裡、拿尺出來量大概也只有2cm大小，但那個是在畫我沒錯吧？沒錯吧？

 

傑諾斯默不作聲地移動到埼玉的肩後，接著幫他翻了幾頁。

「老師您看，這格、還有這格，這個作者總是有意無意的將您畫進畫面裡呢。」

無視於自己被肢解後蹂躪的各種畫面，傑諾斯將有埼玉出現的每個畫格一一指認出來。

 

還是有人意識到我的存在嘛，埼玉這麼想著，但忍不住多瞧了一下右半頁，嗯，這應該是叫作......機械姦吧？應該吧？說來傑諾斯下腹部的構造並不是那樣的，肯定是畫錯了......不不，我一點都不想看啊！

 

不堪入目的畫面怎麼樣也閃躲不掉，不斷干擾著埼玉想好好享受感動的心情，擋不住自己眼角的餘光，他索性一個巴掌遮住一整頁。而這小動作毫不意外的完整收錄進傑諾斯的眼底。

 

「老師，」帶點自責的語氣，傑諾斯神情嚴肅地從指尖迸出刀片，「我知道您嫌我礙眼，請先將書本還給我，我來把這些汙穢的畫面都割下來燒了。」

 

「那你乾脆整本燒了吧。」埼玉乾笑回道，隨後立即壓制住傑諾斯伸過來準備燒書的手。

「老師您請放心，我換個方式好了，將有您的那幾格剪出來再燒。」

「不不不，就這樣、就這樣就好。」埼玉闔上本子，桌上還有好幾本，有些封面看起來很帥很正常、有些光是瞄到那張粉嫩又水汪汪的大臉就讓他很頭疼，不過不管哪一種，上面大大的R18紅字都在警示著開啟書頁就會看到新世界。

埼玉清了清喉嚨：「所以......你就為了那幾格買下整本書？」

「總結來說是的。」

「......過程呢？」

「......」傑諾斯很想詳細的告訴他的老師，這是因為某天他例行在網上搜尋老師的相關訊息時，無意間看見一張似乎是畫著老師人像的截圖，於是他循著那張圖回溯，發現是一位女性的業餘漫畫作者，曾經目睹過老師英勇的一面而抱持好感。接著他又花了好幾天的時間，從這位女性的交友網路延伸追尋，才曉得社會上有這麼一群組織，專門以英雄協會成員為主題創作──然而想更深一層了解內容，光是搜尋網路那些片段文句與圖片明顯不足，因此他決定直接收購所有可能出現老師圖像的作品。

 

要在20字內完成說明並不容易，但傑諾斯很努力地概括出來了：

「我問每一個作者『這本裡面有畫到禿頭披風俠嗎？就算只是路人也沒關係』，有的話我就下單。」

埼玉捏緊鼻樑，一時間還真想不出什麼話好說。好吧，即便如此，為什麼買回來的本子正好都集中在魔鬼改造人主題上呢，他用協會幫他評定的等級4智力努力推敲了一會兒，八成是這傻小子第一眼接觸到的正好是這個圈子吧。這麼揣測的同時，他看見自己的弟子拿起一本將魔鬼改造人畫得很威風的本子。

 

「另外就是，這些作者對我的身體構造具有很強大的發想和創造力，雖然我不是很清楚為什麼她們這麼在乎改造人的生殖能力，但除此之外，我覺得有很多設計很值得參考......」

「慢著。」埼玉按下傑諾斯手上的本子。「你該不會也拿給你家博士看了吧？」

「是的。真不愧是老師，準確估算出了我的行動呢！」

 

房間裡迴盪著埼玉無聲的哀號，幾秒後，他用堅毅的雙眼盯著他的弟子，握住他的雙手對他說：「別再買你自己的同人誌了，好嗎？藉著別人的妄想來獲得自己的需求，本身就是種妄想啊！」

 

接著在他的弟子露出崇拜眼神、振筆疾書的同時，開始將筆電裡的搜尋紀錄一筆筆刪除，並試著封鎖關鍵字。